第766章 Ch.765 古怪的彼得·赫勒与胆量(加)
此前提到过。
擅自售卖或购买活婴(或死婴)是违法的。
但从「永寂之环」购买就不会。
可永寂之环从不沾活人的麻烦——他们的‘材料’从哪来?
“这就是我们能推倒「诺提金灯」,却也只能做到推倒的原因。”
彼得·赫勒单膝下蹲,随手捡了一只腐烂的老鼠,往黑暗中轻轻一抛。
不可名状的爬行与撕咬声会让人生出无穷的恐惧幻想。
——这些被拴着的活货可要比七八只脚的怪物更让执行官害怕。
“诺提金灯不只在伦敦有。”
彼得·赫勒说。
罗兰捏轻轻晃了晃胳膊。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
“神灵的代行者向世人洒下光明之火,同时,他们也该得一些‘微不足道’的报偿…有时我也很困惑,人,真的能够没有信仰吗?柯林斯,人可以没有,但又无时无刻不在信仰的牢笼之中…”
他在蚊虫如雾的黑暗中讲话,世俗中的任何一次演讲都没有眼下这场纯粹、不求那无可计量的利益。
“我们生来要朝向万物之父的辉光,并为此而活。死后要前往荒原白冠主的死国,并为此而死。”
“享乐与兽行归于自然的漩涡,枪炮与硝烟同属纷争和阴谋。”
“在我们思考并沉默时,恒准之神摊开税收之手。当我们的口袋感到饥渴时,喧嚣繁忙之女有祂的十二黄金月。”
“一切艺术都将拜请无形浪潮,谎言与欺骗则心向盛装长镜。”
“柯林斯。”
“我们真的有信仰,还是,只是被囚禁在信仰中的可怜无信者?”
彼得·赫勒的长诗并不浪漫,却要比一切温吞起伏的华丽段落都要汹涌惊心,令人生畏。
仙德尔抱着罗兰的胳膊,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
当口袋里的面包屑洒落时,一场不该被指责的、孩子似的胡闹游戏便在长诗的雷霆风暴中上演着:
她用最坚硬的靴跟碾那些爬过来的、试图偷走面包屑的坏手指。
碾得他们发出哀嚎,鲜血淋漓,白骨碎响。
约克快要吓疯了。
他不知道该藏在谁的背后——疯了的克拉托弗小姐,沉默的罗兰·柯林斯先生,还是…
发表渎神言论的导师?
他瑟瑟发抖,那些英雄故事与史诗般的幻想尽数消弭在一只只触碰的脏手中——有人在黑暗中掏他的裤兜。
他几乎叫破了嗓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清楚这些吗?”彼得·赫勒从兜里掏出一张烫金手卡,借着烛光晃了晃,声音沙哑:“我是这儿的高级会员,柯林斯。”
“高级会员。”
他慢吞吞说道。
“仪式需要一些新鲜的、甘甜或苦涩的血肉…大漩涡还是干了点好事的,对不对?我们无比需要它,又怎么能掉过头厌恶它?”
罗兰眨眨眼,没说话。
他今天重新认识了彼得·赫勒。
这位一贯优雅从容、温和守礼的老绅士,内心原来还藏了个腐烂流脓的无聊角落。
无声息的黑绉绸盖着长窖。
直到不远处响起的脚步与枪声打断沉默。
彼得·赫勒搓了搓脸,长舒一口气:“…没准仪式者就是这样。我们有时想干点这个,有时又想干点其他的——”
这原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
罗兰以为,会为此困惑的该是费南德斯或赫雷斯,该是「圣焰」才对。
“相信我,你越向上,就越会发现有些东西不对劲。”
罗兰不明白。
大漩涡的教义会让他们犯下这种罪行吗?
“罪行?”
彼得·赫勒嗤笑:“万物平等,只是有些人比其他生灵更加平等——他们是首生子女,柯林斯,看看你周围。”
彼得·赫勒说,「兽群」之路的每一环都能契约一名动物伙伴。
通过饲养后拆解、吞服它们的尸体,能够让血肉发生不可逆转的畸变,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掌握该野兽的部分力量——
这能力的名字叫「动物伙伴」。
“看来我们对伙伴的定义不大一样。”罗兰不想再听彼得·赫勒的‘牢骚’——在他看来,这位老绅士完全符合刀刃评价费南德斯的话:
胆小鬼。
而无论「刺客」或「铁骑」,也的确需要‘怯懦’、‘软弱’与‘恐惧’作为资质。
这是一段非常无聊的牢骚。
开头壮阔,中间平淡,末尾令人失望。他能坚持听完是出于对赫勒先生的尊重——换成萝丝恐怕早就要骂脏话了。
“这些活货该怎么办?”
“济贫院。”
彼得·赫勒说。
“他们只能去济贫院。”
他转过来,面朝罗兰,那张温和中藏着一抹极其隐蔽的不自然:“柯林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只是刀剑,救不了这些人。”
罗兰耸耸肩:“我没有想救任何人,赫勒先生。只是我听了您的长篇演讲,还以为您会为了良心,领养几个——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彼得·赫勒看着罗兰,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根本,柯林斯。领养一百个,也无法消除心中的痛苦与困惑——根源并不在于我。”
“准确说,是‘您’心中的痛苦与困惑——我和仙德尔应该没有这种困惑,”罗兰拍了拍手,又从兜里摸出一闪亮亮的硬币,举在光下,声音清脆响亮:“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一枚金镑。”
“能够让你们吃饱穿暖的小可爱。”
“想要吗?”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他举着那枚金镑,眼墙边依次绕行,路过时,随手将一根根铁链扯断。
“你在干什么?”
彼得·赫勒蹙眉。
罗兰不理他,把拳头顶在腰间,另一只举着硬币,一蹦一跳,滑稽的绕着地窖来回跑了好几圈——让所有黑暗中的眼睛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金镑,你们知道一杯咖啡的价钱吗?一块面包,一小条腌肉?”
“这枚金镑能让你们东躲西藏地享用一个月,或者,出门后人头落地——所以…”
他朝四周招招手,让那些扯动链条的老鼠们吱叫着向前…
再向前。
马戏开场时,要张开双臂,声音洪亮!
“赌运气的时候到了!女士先生们!”
“比比谁能活下来?”
“一场关乎命运的竞赛!”
每一只野心勃勃的老鼠都渴望实现自己的野心——
活下去。
而那金眼男人手中同样闪亮的硬币,就是能够实现他们野心的重要关节了…
“推倒诺提金灯并不重要,问题根源也不重要,”罗兰向两端扯开嘴角,在昏头转向的烛火中,彼得·赫勒似乎窥见了两排择人而噬的鲨齿:“让该体面的没法体面,混乱才有意思…赫勒先生。”
“让我给您壮壮胆量吧。”
叮——
硬币弹了起来。
比起仰头注视更远大的理想,茶话会的邪教徒们更喜欢立刻搞出乱子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