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针锋相对
以刘十九为首的直军镇统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陆军部保证缩编整编后的直军所有官兵军饷不变。
另外，还有近五十万需要遣散的官兵，陆军部要给予每人三个月军饷标准的遣散费，否则恐易引发骚乱甚至哗变。
而且，刘十九等镇统们在明折中还赵总强调表示，遣散费和以后直军各镇的军饷，只要银元不要宝钞。
直军的反应在第二天见报后，段祺瑞就顿感牙痛，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恐吓，只不过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这种威吓也的确是一种有效的手段。
先不说没有滕毓藻担任直军总统，卫凝波等人就甘愿解甲归田，也不愿留在军中，个中缘由值得深思。
单单就这些镇统们提出的要求，就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刘十九这些镇统们提出的遣散费，就应该有一千三四百万两的银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况且，如果答应给予直军各镇以往的高军饷，各省新军恐怕也会要求有同等待遇，即便国内各省新军加起来最终只有三十个镇，按照这次陆军部制定的缩编标准，人数也要有近五十万人。
要知道，五十万人的直军标准军饷，每年就要有六千多万，如果算上补充弹药以及其它军需费用，那可就是一个吓死人的数目了。
至于不要宝钞，也不是苛刻要求，如此大笔的军费支出，朝廷要维持，就只能加印宝钞，而因为滥发，宝钞大幅贬值是一定的。
只是这还没完，紧随其后，海军部长叶祖珪也发出明折。
叶祖珪在明折中表示，经历甲午一役后，北洋水师损失殆尽，全凭滕毓藻大力支持兴办水师，海军才有了如今得之不易之局面。
如今，海军已拥有包括三十多艘主力铁甲舰在内的百余艘各式舰艇，员额也已达到十二万。
要维持海军现有规模，海军每年仅军饷就要高达一千五百万之巨，百余艘舰船维护保养费用，所需更有数百万之多，训练所需弹药燃料费用也要超千万。
上述所有费用，合计就以超过三千万，如津海关每年拨付仅六百万，对庞大的海军来说，无疑杯水车薪，海军绝难维持。
更不要说无法添置新舰，加强海防了。
因此，叶祖珪请求朝廷最少也要每年拨付三千万，以维持海军日常运作。
似乎朝廷早有准备，而且也彻底下了决心，要一劳永逸地解决直军问题。
仅在第二天，总理衙门就以奕匡的名义也极为罕见地将回复登报公之于众，大有要国人品评双方是非功过的意味。
奕劻在回复中表示，直山两省岁赋数千万，数年所积甚多，堪可抵国，留之意欲何为？直军各镇及海军所需一切款项，着直山总督杨士骧善为处置，即便尚有不足，也可通过《震旦银行》发钞补足。
奕匡的这份回复，不仅将直军将领们的要求直接推给直山总督杨士骧，甚至还暗含责难之意，甚至也可说是在指责前任和现任直山总督滕毓藻、杨士骧有不轨之心。
翰林出身的杨士骧哪会看不出奕匡的用心，随即杨士骧又以明折回复，直接表示，两省岁赋虽历年大幅增长，可并无历年岁赋积蓄。
随即杨士骧又解释各种原因，没有积蓄原因。
直山两省自滕毓藻主政以来，岁赋财政虽数倍大幅增加，可如今日俄两国列强在关外鏖战正酣，为不使甲午之辱重现，不再有被迫割让台岛之痛，直军一直在积极扩军备战，随时准备收复关外三省之地。
因此，每年直军军饷军需及添置武器弹药，所需均达八千万以上。
海军购置数十艘新舰，及重建军港、恢复增加大沽、威海两处造船厂，合资成一座大型炼钢厂，还有兴建保定兵工厂、恢复开平煤矿等等，共耗银超两亿两白银。
此外，奉朝廷旨意，接手承建卢汉铁路及修建卢张、津浦铁路、恢复新建唐山修车厂和南口机车厂，耗银总计一亿二千万。
此外，还有重建天津新城、京城外城西部、在直山两省修建道路近千里、在直山两省兴办新式中小学堂六十七所、扩大山东大学和北洋大学及创建威海海军大学堂共耗银近三千万两。
只是近三年来，直军军费总计就高达两亿二千万两。
上述各项合计五亿七千六百余万两，其中大部为《震旦银行》所贷，只有近亿资金由天津、沪上外资银行贷款。
直山两省历年财政盈余，已全部用于归还内外借款及偿付利息，如今仍余四亿六千余万两银子，两省岁赋每年按期偿还贷款后，所余无多，每年偿还贷款及利息后所余有限，以直山两省如今财政状况，断无发解决。
应该是担心外界的质疑，杨士骧还随即在报上逐笔公开了这些账目的明细。
还表示，所有账目完全真实，希望朝廷早日派人核查。
杨士骧的这份明折一经见报，顿时引来国人一阵惊叹。
人们惊叹的无非是两点，一是滕毓藻在直山两省主政期间，竟然为了直山两省国计民生投入如此巨量的银子！有这样的总督，百姓何其幸也！
第二点，那就是关于滕毓藻的个人财产，万万想不到竟然已达到富可抵国的程度！
杨士骧的明折见报后，总理衙门顿时没了声音，不过还是色厉内荏地表示，户部会着即要派员核查两省及津海关等相关账目。
就在国人还在惊叹滕毓藻财富的时候，滕毓藻亲自在《大公报》上刊文表示，关于直山两省的债务，他可以以他自有资产充抵一亿五千万，不需再予偿还。
至于所欠《震旦银行》的其余债务，因《震旦银行》属于直军所有在抵御外虏中建有功勋的中高级军官及阵亡将士所有，并不属于他个人，其中盈利每年还会拿出数千万两银子用于发放阵亡将士家属抚恤金。
所以《震旦银行》债务不能免除，否则银行会无力维持，他也将违背对阵亡将士们承诺，更会让他终生难安！
至于增加发钞，滕毓藻坚决予以拒绝，表示为维护直票币值，为持有使用直票百姓及，《震旦银行》绝不会随意增发、滥发，失去信誉。
同时，滕毓藻还表示，甲午之役痛彻骨髓，没有强大海军，就不会有国之安宁！
既然他还统管海军，海军每年的日常军费他个人也愿意承担。
至于购舰欠款归还，他已无力承担。
随后，滕毓藻又毫不掩饰地作出承诺，表示如果他能担任首任内阁总理，他不会增加任何税收，而是会不遗余力地推动洋务，改善民生，增加财税收入，不仅会早日还掉两省所有借款，还会保证国内所有新军的军饷待遇。
滕毓藻的表态，顿时又迎来国人一片赞叹！
随之，民间呼吁滕毓藻出任首任内阁总理的呼声，再一次高涨起来。
《大公报》主笔英潋之更是在报上公开呼吁，各省有识之士，要积极行动起来，共促早日实行宪政，早日推举出能真正担得起内阁总理重任的人，带领国人走向富国强兵的盛世。
英潋之的呼吁，犹如油锅倒进冷水，国内舆论立即鼎沸起来，民间呼声几乎一边倒地支持滕毓藻出任首任内阁总理。
仅仅一天时间，直隶、山东、安徽、江苏、浙江、山西、湖广、四川等省份，就有人登报发起成立宪政促进会，意图大力推动早日施行宪政，推动滕毓藻出任首任内阁总理。
对于滕毓藻的言论，虽然在民间反响热烈，可朝廷依旧没有一点反应，没有赞同的声音也就罢了，可批驳反驳的声音，也一点没有。
倒是英国公使萨道义声明，大英帝国支持当今朝廷，也会尊重他们的任何决定，只要当今朝廷做出任命决定，大英帝国都会全力支持，并同其保持良好关系。
虽然萨道义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可隐含的意思也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他们大英帝国会支持慈禧，而不会站在滕毓藻一边。
萨道义的表态，让朝廷又有了些底气，总理衙门虽然没了声音，可铁良似乎铁了心要彻底将直军归于陆军部，坚持表示，关于缩编整编是朝廷的旨意，不得更改！
任何人只要不接受缩编整编，就是抗旨，就是乱臣贼子！
同时表示，陆军部会择日派员前往直军各部着手缩编整编一事，违者将按大清律严惩不贷。
对于铁良的强硬，直军将领们更是干脆，随即就明确表示，不能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就绝不接受缩编整编，还会派军队进驻廊坊，阻止陆军部人员进入直山两省。
对于擅闯者，他们不会保证其人身安全。
此刻，段祺瑞手中拿着的一份《大公报》，正是刚刚买回来的今天的最新报纸。
段祺瑞正在读的一段报道，正是关于直山刘十九所部的一个营的部队昨晚已进驻廊坊的消息，显然对于陆军部的威胁，刘十九并不畏惧。
看着这些直军将领们和铁良的公开对峙，段祺瑞不由深深皱起眉头。
今天的《大公报》的报道中，除了刘十九部进驻廊坊，还报道许多关于内阁总理之争的消息。
如有很多省份的督抚们，都明确警告甚至限制当地共促会的发展，其中尤以两广总督为烈，竟然坚决禁止在两广成立共促会。
这些表态的督抚们，理由都是宪政改革以及由谁出任首任内阁总理，那是朝廷的事请，非朝廷官员严禁干政。
驻防古北口至朝阳一线的武卫左军总统马玉坤，在浦口编练江防军的编练大臣姜桂题分别发出支持朝廷的通电。
马玉坤还表示，即将率部赶赴通州拱卫京师。
在马玉坤、姜桂题之后，顺天军各部镇统也都表示支持朝廷。
其中就有，原豫军六个镇统，有何宗莲、王英楷、曹锟、吴长存、吴凤岭、王士珍等人。
段祺瑞还在刚刚看过的《京城时报》上，看到一篇未署名文章，文中大骂滕毓藻，说滕毓藻居功自傲、拥兵自重，还骂滕毓藻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是当代曹操、赵匡胤之徒。
而直山两省总督杨士骧所为，却同这些总督巡抚们大相庭径，旗帜鲜明地站出来，不仅公开支持直山两省发起成立共促会，他自己还亲自担任了两省共促会的总会长。
按照报上所说，两省有半数各级官吏加入了共促会。
直军各镇镇统也毫不示弱，这一次不止有闹饷的十三个镇统，还多出直军宪兵总办胡大裘以及刚刚从四川赶到直隶的夏元寿、直山两省巡警总办曹嘉祥也发表支持滕毓藻出任首任内阁总理。
这样针锋相对的举动，让段祺瑞感到深深的担忧！
段祺瑞察觉到，那些宣布禁止限制共促会的督抚们，显然是受到朝廷的指使，站在朝廷的一边，而以杨士骧为代表的督抚，则是站在了滕毓藻一边。
而且，按他自己的观察，段祺瑞认为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和四川总督锡良二人，虽未表态，可大概也是支持滕毓藻的。
有三大总督或明或暗的支持，又有数十万大军在手，更有众多国人拥戴，滕毓藻的声势、力量并不弱。
这说明，现在不仅是民间支持滕毓藻出任首任内阁总理的大有人在，封疆大吏中也有人如此，甚至没有表态的一些朝中大臣们也有人支持滕毓藻。
比如载漪、赵舒翅、启秀等为首的那些“祸首”们，很大一部分应该也会站在滕毓藻一方。
虽然慈禧一直未出声，而是奕劻、铁良领衔，可双方针锋相对的一系列举动，大有不可收拾之势，任何一方有所冲动，双方必定会刀兵相见，不死不休。
段祺瑞默默叹息一声，放下手中报纸，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
感觉有些口渴，段祺瑞伸手去拿茶杯，想要喝早已放凉的茶盏，可还没等他的手触碰到茶盏，院门就被人毫无礼貌地重重拍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