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大赢家
与甘国阳复出这条爆炸性新闻相比，NBA老板和球员工会之间激烈的矛盾斗争，反而没有成为公众们关注的焦点。
虽然媒体从1995年休赛季，乃至整个1995-1996赛季进行中，始终在关注和报道着劳资矛盾，但民众、球迷始终对这类消息的反应表现冷淡。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1995年MLB的停摆罢工问题上，不管是球员还是老板，都试图在舆论上占据优势，希望将对方塑造成贪得无厌的一方。
但现实情况是，球迷们并不傻，他们虽然喜欢看比赛，但大部分人不会共情身价过亿的老板和年薪动辄千万、百万的职业球员。
球迷和公众的态度是中立，你们爱怎么争怎么争，达成一致了就好好比赛，我花钱看球。
达不成一致，你们停工就停工，这个世界少了MLB，少了NBA也不是就不转了，普通人该干嘛就干嘛。
这点和60、70年代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60、70年代很多球员属于高级打工仔，很多球员工资和普通人差不多，普通民众能够理解球员们牺牲健康和青春换取一点薪资的艰辛，愿意站在球员这一边。
1988年，球员们在全明星赛上造反，那时候NBA还处在上升期，球员薪水高但还没有高到令人仰望的地步。
很多人将篮球明星当做偶像，他们的一举一动被认为具有模范效应，1988年球员们的行动受到了舆论上的支持。
到了1990年代情况不一样了，NBA已经膨胀成一个吸金怪物，1995年，NBA和电视台签下了新的转播协议，这导致联盟收入暴增，工资帽从1500万飙升至2400万美元。
这意味着联盟球员的平均工资将达到300万美元——这是很多90年代普通美国民众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NBA球员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劳工，他们的工作性质，收入水平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大多数是富翁，金领阶级，少部分超级球星在社会影响力上足以和那些资本家老板们相媲美。
那些刚刚进入联盟不久的天赋新人们动辄签下千万，甚至上亿的合同。
7月份，华盛顿子弹队为了留下朱万霍华德，匹配费城76人的报价，给霍华德开出一份7年1.05亿美元的超级大合同。
在湖人还没有正式签下沙奎尔-奥尼尔，甘国阳也没有和开拓者进行合同谈判前，霍华德这位初出茅庐的新人，就拿下了联盟历史上的第一个亿元合同。
当时他的年薪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在联盟打拼很多年的大球星。
并且他的薪水占据了整个工资帽的一半还要多。
当时NBA在合同规则上有多粗陋，多混乱，可想而知。
朱万-霍华德在密歇根的好队友克里斯-韦伯，1993年被火箭选中后，和火箭签订了一份15年的7000万美元的合约。
眼看着联盟工资帽暴涨，韦伯在1995年选择结束15年合同，重新和火箭续约，签下一份6年9600万美元的合约——这是球员最接近亿元合同的一次，韦伯的年薪达到了惊人的1600万美元。
而1996年率领公牛拿下72胜，再度夺取总冠军的迈克尔-乔丹，这一年的薪水是385万美元，只有韦伯工资的零头。
也难怪在劳资双方新的协议达成后，乔丹要带头出来造反，威胁解散工会。
因为新的劳资协议提出了奢侈税的规则，也就说，一支球队的薪水如果超过工资帽太多，要向联盟缴纳一定比例的罚款。
这条规则实际上限制了球队给球员更大的合同，属于事实上的硬工资帽，对乔丹这样的资深超级球星而言肯定是不利的。
我们在联盟拼死拼活打了这么多年，一年百来万美元的工资拿着，把联盟的蛋糕做大，结果眼看着到生涯中后期，联盟赚钱越来越多，结果我们一点好处拿不到，反而让那些刚进联盟没打几场比赛的菜鸟们吃了个满嘴流油，换谁能乐意呢？
在这点上，工会副总裁，法律顾问格兰瑟姆体现了他的软弱性。
他一直在试图讨好球员，处理和球员的关系，可是在关键的谈判问题上，却没能顶住联盟和老板的压力。
他既没能安抚好超级球星们的情绪，也没有团结大多数中下阶层球员，更没有与斯特恩为首的资方集团进行有力的斗争。
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一直躺在拉里-弗莱舍留下的遗产上长袖善舞，真正遇到难题，他手段上的匮乏，立场上的摇摆，让他失去了解决问题的能力。
就在甘国阳宣布复出后的一周时间里，格兰瑟姆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辞去工会副总裁，法律顾问的职务。
和他一同辞职的还有球员工会主席巴克-威廉姆斯，在劳资谈判中他没能坚定、准确的代表球员们的利益，反而和资方私下达成秘密协议，这让巴克-威廉姆斯无法再坐在工会主席的位置上。
当然，并不是说巴克-威廉姆斯以权谋私，恰恰相反，巴克一直试图代表更广大球员的利益。
他在1995-1996赛季，一直试图重组球员工会，更改球员工会的章程，从之前的3/4代表选举，改为全全体成员选举，以更为公开透明的方式，让更多人参与到协议的讨论中来。
他还期望建立一个全新的电子公示制度，将工会和资方谈判的每一个细节、信息，都通过电子邮递的方式传达给每一个球员。
可惜的是，巴克-威廉姆斯错误估计了NBA球员们的政治热情和素养，并对联盟球员的权力结构缺少充分的认识。
虽然在投票选举中，球员们的影响力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是一票。
然而，超级球星的场内外影响力显然比那些普通球员要大的多。
他们不仅拥有名声，金钱，背后还有一整个体育产业资本的支持。
所以，巴克-威廉姆斯的这些举措没有一个得到施行，他们和联盟私下达成的协议，也被几个超级球星组成的代表团轻而易举的推翻。
随着格兰瑟姆和巴克-威廉姆斯接连辞职，工会权力出现真空，球员们急需一个代表站出来，平衡这次谈判。
否则的话，球员工会一旦真的解散，就会面临和1988年一样的情况，球员们缺少一个统一的组织，而球队要单独和球员进行谈判。
不过和1988年相比，双方的力量对比出现了显著变化。
首先，大卫-斯特恩最大的对手，死对头拉里-弗莱舍在1989年去世。
弗莱舍一死，斯特恩在谈判这方面就没有了对手，格兰瑟姆之流根本不是他一合之将。
否则格兰瑟姆也不会轻易就同意了秘密协议，导致后面被曝光，遭到超级球星的抵制，以辞职而告终。
其次，斯特恩和球队对球员工会解散已经没有那么恐惧。
1988年的招数你已经用过一次了，现在还想再来一次？
老板们明显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决定不受球员们的威胁。
谈判很快陷入了僵局，在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稳定局面时，甘国阳成为了那个众望所归的人。
1996年7月18日，甘国阳和他的人一道坐飞机前往佐治亚，今年的奥运会将于7月19日在亚特兰大召开。
甘国阳过去不是为了代表中国队参加奥运会，而是趁这个机会，在亚特兰大召开NBPA球员工会代表大会。
这些年甘国阳一直都是工会副主席，只是波特兰悲剧和退役后，他一直不怎么管事，光在圣河西敲木鱼了。
他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等格兰瑟姆把事情搞烂，其他人都搞不定的局面，站出来清理残局。
随着巴克-威廉姆斯的辞职，甘国阳自动成为了代理工会主席，而这次到亚特兰大，他就是要重新串联选举，名正言顺的成为工会主席，并要兼任总裁一职。
1994年之前，甘国阳的国籍一直是个问题，也是阻挠他成为工会主席的关键因素。
不过通过对工会法和球员工会章程的研究，发现章程并未提到不允许外籍球员担任主席或总裁。
并且甘国阳作为工会副主席，代理主席职务，自动获得选举资格，可以说卡了一个BUG，工会主席和总裁的接连辞职给了他机会。
而副主席这个职务和章程BUG正是弗莱舍给他留的，在他之前工会就不设副主席。
解决了国籍问题的后顾之忧，工会再没有人能阻拦甘国阳成为工会主席。
当初和弗莱舍共事的那批人全都支持甘国阳成为主席，兼任总裁一职。
当初拉里-弗莱舍留下的种子，终于要在这一天开花结果，只是弗莱舍已经看不到。
7月19日，亚特兰大奥运会正式开幕，身患帕金森症的默罕默德-阿里，用颤抖的手点燃了奥运火炬。
同一天，在亚特兰大的希尔顿酒店，360名NBA球员参加了NBA球员工会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全体会议。
会议上，全体审议了新的NBPA工会纲领、章程，投票表决对工会主席、总裁等职务的任命。
甘国阳高票当选工会主席和工会总裁两项最高职务，成为NBPA历史上第一位身兼两职的球员。
当然，极大的权力，也意味着要肩负着极大的责任，甘国阳需要为球员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不光是超级巨星，那些中层球员，底层球员，乃至退休的球员，甘国阳全都要照顾到。
在任职宣言中，甘国阳阐述了他对球员工会的理解，许诺要为每一位球员争取足够的利益，保证每个球员的权益得到充分保障。
放眼整个联盟，只有他拥有足够的视野、资历、能力，和老板们，尤其是和大卫-斯特恩进行谈判。
即便是乔丹、尤因等解散工会的发起者们，都在选举中给甘国阳投下了赞成票，他们都对1988年阿甘的坚定记忆深刻。
此时，大卫-斯特恩已经从中国赶了回来，得知NPBA重新开大会，选举阿甘为主席兼执行总裁，从上到下团结一致的消息，他立刻感觉到头疼起来。
在此之前，斯特恩已经有了足够的胜算，他知道不管球员们怎么挣扎，哪怕乔丹等人出面，最终一定是少部分人，尤其是超级球星们得利。
他原计划进行一定程度的妥协，等拖延到1998-1999赛季，再放大招，进行最为严酷和强硬的谈判，逼迫球员们让步。
之所以要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前NBA欣欣向荣，斯特恩也不想破坏整体的良好环境。
但如果放任球队乱开大合同，放任那些新人漫天要价，联盟很快将有球队陷入亏损的泥潭，届时老板们会有更大的动力坚持新劳资协议，推进奢侈税等一系列有利于缩减开支的规则。
而且，现在部分NBA球星在生活上奢靡，一夜暴富后乱花钱的行为已经在公众舆论中引发了很不好的影响。
在70、80年代困扰和破坏NBA联盟形象的是毒品、暴力、赌博，到了90年代，公众对NBA球员的最大负面印象是暴发户。
尤其是那些黑人球员，拿到大合同后会立刻花钱去购买豪车、黄金、钻石，满世界招摇，在夜店等场所大肆消费。
普通球迷难免会想，我花钱订阅电视台的篮球赛转播，就是为了给这些没文化没素质的黑鬼大把的钞票去挥霍浪费？
这么想很不政治正确，但这的确是很多球迷尤其是付费中坚力量白人中产球迷的想法，斯特恩对这些清楚的很。
所以他已经计划好了，先忍一手，来一招“郑伯克段于焉”，斯特恩虽然没读过春秋，却也懂放任自流，等瘤子长大再一刀割掉的手段。
但斯特恩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对头拉里-弗莱舍临死前，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对手，埋下了一颗需要自己小心翼翼对待的地雷——阿甘。
作为球员的阿甘，斯特恩非常欢迎，波特兰开拓者的7冠，三连冠外加四连冠，将NBA的知名度、传奇色彩推上了一个高峰。
如今NBA在四大联盟中的国际化做的最好，并且已经超越MLB，晋升全美第二大职业联盟，快要和NFL并驾齐驱。
最近阿甘决定复出，更是让NBA的流量全球领先，享受来自全世界的关注，这让斯特恩感到很是骄傲和自豪。
然而短短两周多时间，阿甘竟迅速召开工会代表大会，成为球员工会主席+总裁的双料话事人，劳资谈判必然面临新的局面。
斯特恩心里清楚，阿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球员们召集起来，在球员内部快速达成一致，一定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
而且拉里-弗莱舍留下的那些精兵强将们全都听从阿甘的指挥，包括拉里的儿子马克-弗莱舍也是阿甘的亲密朋友，当初拉里-弗莱舍一定早早就做了布局。
看样子阿甘退役这一年半，不是光在寺庙里敲木鱼啊。
7月20号，在球员工会大会结束后第二天，大卫-斯特恩就立刻前往亚特兰大，开始与新的球员工会领导团队展开谈判。
两人在希尔顿酒店的一个小房间里见面，斯特恩一如既往面带微笑。
和80年代相比，斯特恩脑袋上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一瞥小胡子也被剪掉，剃得干干净净。
“桑尼，你真是既能给人带来惊喜，也会给人带来惊吓。”这是斯特恩见到甘国阳的第一句话。
“不，我一直给联盟带来繁荣和富强。感激我的回归吧大卫。”甘国阳一如既往的自信满满。
这点让大卫-斯特恩心里很是不爽，这让他想起了弗莱舍，总是自信满满的微笑，让人心里没底。
从20号起，双方开始了为期一周的艰苦谈判，斯特恩和资方团队很快领教到了甘国阳的厉害。
谈判会议从每天早上七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双方就大量细节和关键点据理力争。
这样高强度的谈判、争辩，需要充沛的体能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这恰恰是甘国阳强项中的强项。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精力最棒的人之一，在睡眠充足，食物管够的情况下，他可以从第一分钟开始一直保持高度集中和敏锐，到谈判最后一刻。
而且甘国阳和那些一看到文字就头昏脑涨，只能从事体能消耗而不能高强度脑力劳动的黑人运动员不同，甘国阳相当聪明且清醒，哪怕他在法律等知识上缺乏经验和储备，但他有法律顾问团队的帮助，能牢牢控制住局面。
况且他不断使用各种心理战术，话术上的攻击来惹怒斯特恩，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捕风捉影的黑料，搞得斯特恩心态屡次处在崩溃边缘。
这样互相攻讦了三天，资方团队就开始受不了了，连一向精力充沛的大卫-斯特恩都顶不住甘国阳这样熬老头啊。
这时候，甘国阳开始抛出他的劳资协议方案：
一、奢侈税要暂缓施行，主要是为了保障10年球龄的这批球星，能够好好享受一下工资帽大涨带来的好处。
未来，会根据工资帽的大小，设定一个顶薪比例，来限制薪酬的最高额度，但不是现在。
二、到1998年新一轮的劳资谈判中，可以考虑加入奢侈税，不过届时劳方的工资分配比例要适当增加。
三、推出新秀工资分级制度，也就是搞制式合同，根据选秀顺位，确定合同的薪资范围和年限，防止出现不合理的超级大合同。
四、推出中产阶级特例，给每个球队一个中产特例，占工资帽一定比例，用以球队签约联盟中有实力的普通球员。
五、推出底薪条例，让球队可以帽上签一些底层球员，同时联盟要每年拿出1%的收入来给退役球员设立新的养老基金。
除此之外，甘国阳还要求联盟将豪华包厢门票收入，广告收入等全都计入联盟总收入中，与球员一起分配。
种种这些条款，实际上都是后世被证明行之有效，能有效平衡和满足劳资双方关系的措施，甘国阳只是更早将它们推上了台面。
资方也发现，这确实是一个相对稳妥、合理，能均衡各方利益的一个方案。
斯特恩在会议的间隙问甘国阳：“桑尼，这些东西你想了有多久了？”
甘国阳道：“有很多年了吧，当初拉里就有过这样的设想，我不过是实现他的理想。”
斯特恩笑了笑，道：“拉里很了不起，但还不至于如此有先见之明。你不用借拉里的名头，说句实话，我觉得这些条款确实不错。不过我想问你，你新赛季准备拿多少钱？”
甘国阳道：“当然是拿我应有的价值收入。不能多拿，那样显得不公平，也不能少拿，那样会影响其他人的收入。拉里很早就说过，最重要的是平衡。”
“那你就不能多分点冠军给别的球队，那样才平衡。”
“我只拿了7个冠军，都没到两位数，有什么不平衡的。”
斯特恩摇了摇头，这家伙对于冠军和胜利，真的是贪得无厌。
就在谈判进行到第八天时，7月27日，亚特兰大奥林匹克公园发生了爆炸案，造成1人死亡，111人受伤。
爆炸案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谈判的进展，因为根据传言，凶手的下个目标就是NBA球员和官方。
于是，甘国阳代表劳方和工会，与资方达成了初步协定，签订了新的劳资协议。
新劳资协议控制新秀工资，设立了中产条款和底薪条款，并暂缓奢侈税的施行。
不过这款劳资协议只是一个过渡性方案，劳资双方是各退一步，全面的谈判将于1999年夏天开启。
那个时候，才是双方真正要角力的时候。
在劳资协议签订的当天，甘国阳辞去了球员工会总裁职务，交由弗莱舍曾经亲密的伙伴，NBPA的首席法律顾问吉姆-奎因来担任。
同时，甘国阳让大卫-罗宾逊而非帕特里克-尤因来担任工会副主席。
NBA球员工会需要一个黑人副主席，服过兵役，并且在1988年的斗争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大卫-罗宾逊无疑具备足够的资格。
并且他聪明，自律，品质优良，有基督教信仰，从各方面去看都是个优秀的副手，能成为甘国阳在工会工作中的好搭档。
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甘国阳就将劳资纠纷搞定，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在新的过渡性劳资协议生效后，甘国阳转而回波特兰与开拓者进行新合同的谈判。
这时，唐建国给出了一份令所有人目瞪口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非常合理的合同：3年1个亿。
合同金额一经爆料，全美震惊，但很快大家又觉得，阿甘值得这个价格。
这下子，乔丹、尤因等人才发现，谁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于是，他们迅速投入到1996-1997赛季的备战中，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
而甘国阳在结束了劳资谈判后，继续回波特兰闭关修炼。
期间他时不时打电话给科比和奥尼尔，告知两人准时参加开拓者的新人训练营。
甘国阳会照例参加，他急需见识一下开拓者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届新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