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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痛苦的安娜与进击的顾童祥

2025-03-12

第839章 痛苦的安娜与进击的顾童祥
整整的一天,安娜都在期待着这场对话采访。

和顾为经的交谈、她们之间的对话、与在场的嘉宾的交流……种种可能出现的情景,女人在脑海中排演了一遍又一遍。

将有关卡洛尔的故事原原本本的重现在这个世界上,并让这出本就动人的戏剧显得精彩纷呈而让人信服。

除此之外。

她别无所求。

安娜何止是只期待了一天呢?

自在七月初樟宜国际机场读到《亚洲艺术》上的封面论文算起,安娜为这场采访用心准备了两周时间,坐着飞机穿梭两个不同的国家。

若是自从儿时第一次听到卡拉祖奶奶的故事并为之打动,自从她坐在轮椅上,看到蝴蝶从墓碑前的野花上翩跹飞过算起。

女人为了登上此刻的舞台,冥冥之中,她已准备了多年,心心念念了日日夜夜。

谁为某场戏剧准备了这么多年,它的每一幕,都应该被筹备的天衣无缝才对。

戏剧的魅力便在于此。

一流的戏剧是演出来的,顶尖的戏剧,它是实实在在的发生的。

一流的戏剧,演员们使劲浑身的解数,用最好的精神面貌,用最好的技法,搭配以最精致的丝帛,剪扎成一束花瓶里的绢花。

顶尖的戏剧。

演员们放松而松弛,他们沉浸在情感的洪流之中。他们往泥土里埋下一粒未知的种子,浇水,任由它自然的破土而出。

所以。

有些时候,它会变得不太可控。

在经过安娜的短暂犹豫后。

她决定这将是一场没有任何台本存在的采访。

不光是没有和在场的嘉宾通过气,连和顾为经之间的第二次正式见面,她都特意留到了现场采访的时候,刚刚休息室里,他们仅仅说了一两句话而已。

插花师扎出的绢花可以尽善尽美,能够做成自然界中完全无处寻找的最精致,最端庄的个体,花卉仿佛可以以怒放的姿态,整整开上一千年而不衰败。

但在安娜心中,它们仍然是凡庸的,纤小的,矫揉造作的。

它永远不会吸引蝴蝶飞过。

真正在卡拉坟墓前开放的那朵野花,它没准不显得美艳绝伦,看上去纤小而凡庸,花瓣开的不够整齐,花茎上有些泥土色泽的小瘢点,枝叶间有一两个被芽虫蛀出的洞口。

但是。

它永远能用自己朴拙的生命力取胜。

就比如顾为经。

他没有采用任何堪称精巧完美的应对,不选择念出这幕大戏的女主角,兼策划,兼舞台导演小姐姐安娜·伊莲娜在脑海里所设计好的任何一种台词。

“我将捐掉这幅画,为了卡洛尔女士。”——它不符合安娜心中的上中下三策的任何一种。

因为这压根就不属于辩论策略。

哪里来的辩论带队老师会教学生捐掉三百万欧元呢?

它只是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发自真心朴拙发言。

一力降十会。

请一定要记住,无论这幅画会值多少钱,几万美元,十几万,五十万一百万还是更多,一千万亦或者一个亿,它都合该是我的。

我不应该有任何的道德负担,我拿的天经地义,心安理得。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我捐掉这幅画。

可我还是这么做了。

不是因为我畏惧罗辛斯先生,而是为了卡洛尔女士的清白。

安娜设想了各种各样充满蛊惑的言辞技巧。

顾为经却用没有任何雕琢的朴实选择,一击致胜。

会场内有些安静。

其实在场的很多观众,甚至是很多嘉宾心中的感受称不上多么强烈。

冲击有归有,也没有特别大。

50到100万美元的估价是在《雷雨天的老教堂》毫无争议的前提下才能拿到的。印象派的作品贵归贵,总贵不过达芬奇。

顾为经和酒井胜子那篇论文的权威程度,也远远比不上《救世主》身后的那个庞大的顶级学者研究团。

更别提他还在《油画》杂志的采访初始,便遇上别人的骑脸质疑。

种种Debuff加持下。

多数人都觉得,顾为经只不过是决定捐出一幅本身就充满争议的油画作品而已,肯定没有他现场宣布捐个50万或者100万美元来得轰动。

嘉宾们的窃窃私语,更多的是被顾为经此刻的强硬的姿态所打动了。

想要获得利益回报的当然不都是骗子。

可若真是骗子。

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造假,理所当然必须要获得什么利益回报才对。

所谓回报。

无非名利二字。

抛除无法被准确估量的“声名”以外,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愿意在镜头面前做出这样的姿态,已经很可以了。

安娜不一样。

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理解顾为经这个行为的意义与重量。

顾为经并非捐掉了一张充满质疑和不确定性的艺术作品,甚至也不是捐掉了五十万乃至一百万美元,

比那多的多。

就这周一。

她才为了《雷雨天的老教堂》报价三百万欧元。

这意味着顾为经至少捐掉了三百万欧元,甚至更多。

“要是我拿到它,也会做出相似的选择吧。”安娜不禁想到。

如果当初她买下了那幅画,大概率也会选择捐掉。

伊莲娜小姐清晰的明白,自己与顾为经,他们两个人做出看似一模一样的选择,所需要的魄力是完全不同的。

三百万欧元对安娜来说,是钱,也不是钱。

说三百万欧元是笔小钱,会显得太做作何不食肉糜。

可……

又算得了什么呢?

光她的那架能核载16个人进行远洋洲际飞行的飞机,每年的养护费、燃油费和机组人员的工资,就要这个数字。她所继承的那些公司股份,每个月所带来的财富估值的增长速度更是数倍于此。

对穿着旧衬衫和《油画》杂志艺术经理在咖啡馆里会面的年轻人来说。

一张价值300万欧元的油画的重量,绝不会逊色于安娜捐掉的价值几十亿美元的数万张油画作品的重量。

有没有那几十亿美元。

那上万作品是摆在家族收藏库里还是家族博物馆里。

她都是伊莲娜小姐。

她日常生活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几百万欧元,却是一个能够彻彻底底,改变顾为经人生状态的数字。

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拥有你所拥有的条件,伊莲娜编辑,酒井胜子这样对她说。

倘若没有这些天的几次对话,没有好运孤儿院里的经历,安娜依然会为了顾为经的行为而欢呼鼓掌,但她的情绪会更加接近于台下窃窃私语嘉宾。

她是绝计不会对眼前的一切,有这么深的感受。

她更不会像此刻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内心却波涛汹涌。

毕竟。

那些“光辉”的伊莲娜伯爵们,他们从来都只在乎自己。

真像是瘾君子,在金玉笼子里长大的老派贵族们,有些人既会对财富有一种毒品般的依恋,又会像药物成瘾的人一样,对生活有一种麻木的钝感。

他们在猎狐比赛里,骑着价值千金的名马,背着拥有胡桃木和亮银贴片的家传古董猎枪,在鲜血之中追求虚无的力量,又对人间真正的勇气一无所知。

人们往往就是这样与“美”失之交臂的。

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而安娜,她则会如同在太阳下睡午觉的奥古斯特一样。

慵懒的打哈欠,摇摇尾巴。

然后便一无所觉。

那样的安娜也许甚至会把顾为经这样的行为,把顾为经对于卡洛尔的付出,在心底深处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

因为她在乎卡拉·冯·伊莲娜。

而她压根不在乎为经·顾。

所以她感受不到年轻人心中的爱与勇气。

现在的安娜?
她望着顾为经的脸,他坐在右手边的沙发上,穿着那身自己送给他的衣服,脸颊清瘦,若非他的眼神那么的平静,他没准会看上去甚至有点羞涩。

伊莲娜小姐精心为顾为经选了这套衣服。

她觉得配合他的身材,在满场的嘉宾以及节目组的录制镜头前,会显得颇为上镜。意大利风格的悬垂西服搭配立体剪裁的服装风格,在对方的身上会凸显出古希腊人的贯身长袍的效果。

就像是苏格拉底。

没有。

顾为经没有因为穿上这身衣服就变成能言善辩的哲学家或者能言善辩的伊莲娜小姐。

顾为经依旧还是之前的顾为经。

他还是会把那张三百万欧元推开,露出冷笑的年轻人。

最后一点对顾为经当初会拒绝她的出价,是源于某种欲拒还迎的姿态的顾虑在女人心中消弥无形。

安娜看着顾为经。

她的目光又扫过把头偏过去的罗辛斯和台下议论纷纷,却没有人真正意会到顾为经这么做所需要的勇气的嘉宾和观众们。

安娜心中替顾为经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受伤。

女人相信。

此时此刻。

她是在场的接近一千五百人之中,唯一一个能够真正的替顾为经感受到痛苦和受伤的人。

只有她。

只有安娜·伊莲娜理解顾为经。

她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指。
——
顾童祥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指。

顾老头很痛苦。

顾老头也很受伤。

What The Fuck!!!
他的宝贝孙子刚刚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在《油画》杂志的现场,当着满场的评委嘉宾的面,直接把这画给捐啦!

顾童祥觉得自己仿佛膝盖中了一箭,心在哇哇的滴血。

太败家了。

实在太败家了。

他们老顾家的大宝贝,还没有捂热乎呢,就被宝贝大孙子转手给捐掉了。

顾童祥那个心痛啊。

顾童祥谈不上贪这幅画。

笑话。

到了他这个年纪,就算能攒下金山银山,也无非还是留给孩子们的东西。

可老顾同学就是替小顾同学感到心痛。

绷住。

一定要绷住。

咱可是风里雨里滚出来,越心痛就越要绷住,一定不能跌了份儿去。

“可……还是太鲁莽了啊。”

顾童祥抿住嘴角。

……

“还是太鲁莽了,人家明摆着不信任你……那电影里怎么说着来着?”前排的林涛教授昂了昂脖子。

没人回答他。

林涛认真的想了片刻,才从脑袋里回忆了起来。

“哦对,这种事情,何必刨开肚子,让别人看看你吃了几碗粉呢。”年龄最长的二师兄本来想翘起二郎腿,猛然想起自家老师就在旁边,怕曹老训他坐没坐相,于是又把腿收了回去。“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吃亏的是你,受伤的还是你。”

“其实没必要回应别人的恶意的。”

性子最淡的魏芸仙也难得开口评价了一句,“这又不是法院。”

“还是太年轻了。”林涛同情点点头,“那幅画要是真的,能值不少钱呢。顾为经家里也不宽裕,好好的捡到个漏,多美的一件事,最后处理成这样。也能理解,也就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非要争个高下。被别人用话一激,才会冲动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到我这个年龄就不行了,瞻前顾后,想得太多。”

林涛摇摇头。

“他爷爷好像也来了罢,我看见子明发的消息了,我猜,那位顾先生心中,应该蛮后悔的。”

啪、啪、啪。

有鼓掌的声音传来。

此刻整件歌剧厅还沉浸在顾为经刚刚做出那样决定后的余韵里,人人都在低声窃窃私语,到没有人鼓掌。

突兀的掌声传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前排的林涛正巧回头看了一眼,一挑眉头:“咦,我倒是说错了。”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然后笑了一下。

“要是没看错的话,鼓掌的那个,好像正是他爷爷呢。”

“倒是我小瞧人了。”

林涛的视线里,顾童祥靠坐在椅背上,腰背挺的很直,姿态却分外的闲适,很有节奏感的轻拍着巴掌。

老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的后悔与不快。

那模仿,就仿佛站在舢板上藐视四周凶恶鲨鱼的汉子,眼神似在说——“做的好,做的棒,做的呱呱叫,这才是我的孙子。几十万美金算个屁,男儿的脸面比天大,就是要狠狠的当面抽肿那家伙的脸!”

“为你喝彩!”

顾童祥的鼓掌吸引了附近很多人的注意力。

有知道他的来历,注意到这几日马仕画廊为顾童祥所安排的采访,或者看到刘子明之前发的那条社交消息的人和旁边的嘉宾说了什么。

不少人都面露诧异的神色。

甚至。

林涛分明看见,连曹轩都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瞅了顾童祥一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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