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7章 天使吟唱
时间，似乎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刻。
凯伦，愣在原地。
尽管那位医生依旧在尽职尽责地履行义务，但凯伦全然没有理会他，她只是静静地愣愣地站在原地。
目不转睛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躺在病床之上的菲利克斯。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菲利克斯安详而平静地躺在那里，隐藏在皮肤表面之下的蓝色血管似乎停止流动，残存的生命力似乎无力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呼。
长长地，凯伦吐出一口气，似乎此时终于能够呼吸。
凯伦轻手轻脚地在床沿落座，唯恐惊醒沉睡的菲利克斯一般，歪着脑袋静静地打量那张天使的脸孔。
然后，抬起手指，轻轻地抚平菲利克斯眉宇之间的皱纹，那些痛苦与煎熬持续不断地让眉毛纠结起来，竭尽全力控制也总是在眉宇之间泄漏些许挣扎。
不止这一段时间而已。
过去这三年乃至于五年，一遍又一遍地在拉锯挣扎，希望重燃而后又再次复发，点亮曙光却又再次坠入深渊，一次次反复一次次挣扎，从里到外消耗他们的全部耐心和意志，生活在混乱里彻底脱离轨道——
以至于格雷夫妇在日复一日的煎熬里互相折磨彼此，一直到某一天，菲利克斯的父亲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转身离开，绝望而难堪地转身逃之夭夭。
然而，凯伦没有放弃，菲利克斯也没有。
他们继续坚持，他们继续战斗，他们从死神的手里抢回三年时间，他们在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里点燃希望，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见证堪萨斯城重新拥有梦想。
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现在……他终于解脱了，再也没有病痛的煎熬与折磨，再也没有彻夜辗转反复的疼痛，再也没有希望和绝望之间来来回回的疲于奔命，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凯伦轻轻地用手指描绘菲利克斯的脸庞，试图最后一次牢牢铭记孩子的模样，如此专注又如此温柔。
李维站在门口，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真实感。
这就是结束了？
不，不会吧？
不会的！
下一秒，菲利克斯就会直挺挺地坐起来，张牙舞爪地把凯伦和李维全部吓一跳，肆无忌惮地捧腹大笑。
“哈哈哈，你们真应该看看自己的样子。”
这才是最高级的恶作剧，就连凯伦和李维也不放过。
放羊的孩子一直在说狼来了狼来了，结果第三次狼就真的来了，这在寓言故事里格外有趣，但在现实生活里就无聊了，恶作剧应该出现一个转折才对。
然而，没有。
什么动静都没有。
菲利克斯始终静静地躺在那里，错过了恶作剧的最佳时机，安静祥和的表情似乎彻底把李维这个恶作剧搭档遗忘，酣睡入梦，所有嘈杂都悄悄沉淀下来。
终于，凯伦站立起来，转身看向李维，露出一抹笑容。
“抱歉，麻烦你了。”
李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凯伦……”
凯伦注意到李维眼睛里的悲伤，她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不，菜鸟，不要悲伤，也许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
“菲利克斯……终于不需要继续吃药继续接受治疗了，他终于解脱。有时候，看着菲利克斯经历的一切折磨，我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的自私试图挽留他，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经历那些残忍的治疗；而他总是积极而坚强地反过来安慰我，试图让我找到继续生活的动力，我才是一直拒绝放手的那个人……”
“但现在……”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菜鸟，这是好事，对吧？”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凯伦无助地试图寻找答案，但这次，李维也没有答案。
“也许，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能够见证我们完成完美赛季，常规赛全胜然后超级碗登顶，赛季保持完美。”
“可惜。”
凯伦试图保持轻盈，调侃一句，但效果平平满嘴苦涩。
李维的喉咙塞着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白痴，平时在记者面前的天花乱坠此时此刻却完全发挥不出一点威力。
站在原地扮哑巴。
“他不会错过。”李维终于找到声音，艰难地说道。
凯伦抬起头看向李维，满脸不解。
李维，“菲利克斯不会错过。还记得吗，不管他们散落在哪里以什么形式观看比赛，他们始终是堪萨斯酋长的一员，和我们并肩作战，挑战极限追逐梦想。”
“菲利克斯和我们一起在赛场奔跑，一起面对挑战。”
当然，还有安妮-加拉斯。
凯伦看着李维，愣愣地点头，笑容完全绽放开来。
“还有我。”凯伦说，“我也是一样，我会跟随球队一直战斗到底。”
“你知道吗？上周你们在狐狸堡，菲利克斯也陪伴球队打完全场比赛，你应该看看他的模样，充满活力和生机，我们一起见证了吉列球场全场鸦雀无声的场面。”
“那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忘记。”
说完，毫无预警地，凯伦又低落下来，陷入短暂的愣神。
凯伦连忙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展露一个笑容。
“总之，谢谢……我现在需要去……前往寻找医生……接下来还有一堆手续，我就不耽误你的下午训练了……”
往前迈开脚步，却万万没有想到，膝盖一软整个人跌坐下来。
李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试图帮忙。
凯伦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就只是脚有点点麻而已……”
话语没有能够说完，猝不及防之间，凯伦一直强忍的泪水就这样决堤。
凯伦完全没有预料到，手忙脚乱地擦拭眼泪并且展露笑容，“哦，上帝，我现在的模样一定非常糟糕……”
可是，眼泪止不住，完全止不住，凯伦整个人蜷缩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把所有声音全部吞咽到肚子里，无声无息却哭得天崩地裂，完完全全闷在膝盖之间。
令人心碎。
李维在一旁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凯伦拥进怀抱里，支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放任凯伦肆无忌惮地把情绪全部宣泄出来，所有伤口所有脆弱全部释放。
穿过凯伦的肩膀，李维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之上的菲利克斯，一种语言无法描述的撕裂感在灵魂深处缓缓地、缓缓地渗透出来，排山倒海地狠狠撞向心脏，瞬间掐断呼吸，膝盖一阵打颤，差点就要站不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