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章 开口了?
码头的喧嚣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和江风拍打船身的低鸣。
戴建业和一名行动队员一左一右押着山田,穿过凌乱的货箱和散落的缆绳。
山田的双手被反绑,脚步踉跄,却始终昂着头,目光如刀般刺向戴建业。
戴建业感受到那充满敌意的视线,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侧头瞥了一眼山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不服气?要不要再试试?”
山田依旧沉默,只是眼神更加阴鸷,仿佛要将戴建业生吞活剥。
戴建业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脚步一顿,抬手就要挥拳。
就在这时,方如今的声音冷冷传来:“建业,别节外生枝。”
戴建业的手僵在半空,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放下了拳头。他狠狠瞪了山田一眼,低声骂道:“算你小鬼子走运!”
山田的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戴建业见状,怒火更盛,但碍于方如今的命令,只能强压住冲动,继续向前走去。
戴建业将山田交给其他行动队员,转身跟着方如今上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方如今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赞许:“反应不错,再晚一步,山田可能就溜了。”
戴建业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腼腆:“当时场面太乱了,要不是他往检票口跑,我还真未必能发现他。”
他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这家伙要是混在人群里往外跑,估计早就没影了。”
方如今点点头,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处。
“山田不傻,他知道留在南京不安全,所以才急着上船离开。”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越是危险的时候,越容易露出破绽。他太急了,反而给了我们机会。”
戴建业若有所思地点头,握紧了拳头:“可惜,还是让他差点跑了。”
方如今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抓到了就行。接下来,才是硬仗。”
深夜的南京城,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轿车缓缓穿行,街道两旁歌舞厅的喧嚣与酒楼的觥筹交错交织成一幅纸醉金迷的画卷。
方如今望着窗外,眉头微蹙,低声叹道:“国难当头,竟还有人醉生梦死。”
戴建业啐了一口:“他娘的,这帮人真是没心没肺!”
轿车拐过一个街角,车速忽然放缓。
方如今和戴建业同时抬头,只见前方二十多米处,一个小女孩站在路中央,被车灯直射得捂住眼睛。
她衣着整洁,不像是流浪的乞儿,却孤身一人出现在深夜的街头。
方如今心中疑惑:“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孩子独自在外?”
他示意戴建业:“下去看看。”
戴建业刚推开车门,那小女孩却像是受惊的兔子,转身跑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转眼消失不见。
戴建业愣在原地,回头看向方如今:“这……要不要追?”
方如今凝视着小巷深处,摇了摇头:“算了,先回去吧。”
戴建业将山田推进审讯室,转头对方如今说道:“组长,你先去休息吧,我来审他。”
方如今摇摇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趁热打铁,才能撬开他的嘴。”
审讯室内,山田被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方如今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刀:“我该叫你姚记者,还是山田君?”
山田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既然已经落到了你们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方如今不为所动,转身对门外吩咐:“带杂货店的老板和伙计进来。”
片刻后,王老板和伙计被带了进来。
王老板一进门,目光就死死盯住山田,脚步却像是灌了铅,迟迟迈不动。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老板,认认吧。”方如今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老板咽了咽口水,缓缓走近山田。
他的目光在山田脖颈处的疤痕上停留片刻,嘴唇颤抖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是他。”
山田抬起头,眼神阴鸷地盯着王老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王老板,这才几天啊。怎么,现在改行当证人了?”
王老板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两步。
他的脸色煞白,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山田君……不,山田先生,我……我也是被逼的……”
山田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被逼的?当初你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老板的额头冷汗直冒,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发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头,声音沙哑:“我……我对不起……”
方如今冷眼旁观,忽然对伙计开口:“是他吗?”
伙计赶紧回答:“没错,我记得他脖子上的疤!”
山田依旧沉默,只是眼神更加阴鸷,仿佛要将所有人吞噬。
方如今挥了挥手,示意王老板和伙计先退下:“你们的账,等审完山田再慢慢算。”两人如释重负,匆匆离开审讯室,临走前王老板还偷偷瞥了山田一眼,眼神里满是复杂。
审讯室内,气氛凝重。
山田依旧沉默,低垂着头,仿佛一尊石像。
戴建业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低声对方如今说:“这家伙嘴硬得很,不如用点手段,看他还能撑多久!”
方如今抬手制止,语气平静:“不急,再等等。”
他走到山田面前,微微俯身,声音低沉:“山田,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水路逃跑计划会这么快被识破?”
山田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和探究,终于点了点头。
方如今直起身,语气淡然:“其实很简单。你撞到了一个修表匠,他的眼睛很尖,刚好看到了你钱夹子里的船票。”
山田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
他闭上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低声喃喃:“天要亡我……”
方如今站在山田面前,目光冷峻如刀:“山田,从你踏入特高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自取灭亡的结局。”
山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笑道:“你懂什么?愚蠢的支那人,根本不明白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伟大使命!”
方如今并未动怒,反而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最近抓了一个人,你还会这么自信吗?”
山田的脸色瞬间大变,瞳孔猛然收缩,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你……你说什么?”
方如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他已经招了,你们的计划,我们一清二楚。”
山田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紧紧抓住椅子边缘,指节发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方如今冷笑一声,转身对戴建业说道:“看来,我们的山田先生终于愿意好好聊聊了。”
山田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你们在诈我!他不可能招供!他比谁都清楚,背叛的代价是什么!”
方如今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缓缓展开,递到山田面前。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右下角还按着一个鲜红的手印。
“这是他的供词,”方如今语气平静,“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山田的视线死死盯住那张纸,呼吸变得急促。
方如今手腕一晃,将那张纸收了回来。
山田的手指微微颤抖,想要伸手去抓,却又硬生生忍住。
最终,他咬紧牙关,声音沙哑:“你们……你们对他用了刑?”
方如今收起供词,淡淡道:“用刑?一开始是不需要用刑的。但他不肯配合,但是后来,他还是想清楚了,继续顽抗只会让更多人陪葬。他选择了合作,至少还能保住一些人的命。”
山田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的疯狂逐渐被绝望取代。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对你的住处进行了搜查。我相信,即便你再如何的谨慎,总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山田的瞳孔猛然收缩,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方如今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刺向山田:“你以为我们会毫无准备就抓你?你的住处、你的办公室,甚至你常去的茶馆,我们都搜了个遍。你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但在我们眼里,不过是掩耳盗铃。”
山田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咬紧牙关,试图保持镇定,但眼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你们……你们不可能找到什么!我早就销毁了所有证据!”
方如今从桌上拿起一个档案袋,随手打开,竟是一本其貌不扬的笔记本,语气淡然:“是吗?那这份你藏在书房地板夹层里的笔记本,又怎么解释?”
行动队员的动作很快,那边抓到了山田,就有人立即对他的住所进行了搜查,仓促之间却是有些收获。
山田的呼吸骤然停滞,目光死死盯住那笔记本,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因为逃跑非常仓促,他当时并不确定,特务处的人已经掌握了他的住址,是以并未回去。
如此,那本笔记本就遗留了下来。
其实这笔记本本身也没有什么,里面的内容都是用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文字符号记录的。
但问题是,现在他和笔记本同时落入了方如今的手中。
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这不可能……”
方如今合上笔记本,冷冷道:“山田,你太小看我们了。实话告诉你,从临城到南京,我抓了很多你的同伴,论智力和武力,你都不是最拔尖的那个,你觉得你和我们的较量就一定胜券在握吗?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合作。”
山田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的疯狂逐渐被绝望取代。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方如今心头一颤,眉头微微皱起。
原以为山田是个比秃顶男人更难啃的硬骨头,甚至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审讯突破得如此之快。
这顺利得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戴建业更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山田的衣领,声音里带着怒意和怀疑:“你少耍花样!要是敢骗我们,有你好果子吃!”
山田被勒得脸色发青,却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声音沙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大阪人……”
方如今抬手示意戴建业松手,目光紧紧盯着山田:“继续说。”
山田咳嗽了几声,缓了缓气,继续说道:“我们大阪人……不喜欢打仗。战争是赔本的买卖,我们更愿意做生意。我来南京,只是为了……赚钱。”
方如今微微点头,大阪自古被称为“天下厨房”,是日本江户时代最重要的商业中心,物流网络发达,如淀川水运,形成重商传统。
江户时期大阪商人创立“堂岛米市场”,发展出世界最早的期货交易机制,体现对利益的敏锐嗅觉。
不同于武士阶级,大阪町人(商人)以务实、利益至上著称,甚至有句谚语在当地广为流传——
十两损失易忘,一两收益铭记。
足以体现其功利思维。
后期战争中的大阪第四师团以“商贩师团”闻名,士兵多出身商贩家庭,作战消极但擅长物资倒卖。
诺门罕战役中,该师团称病避战,却私下与苏军交易药品、酒类,被戏称为“保命第一”部队。
如此,山田的行为倒也好解释。
戴建业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赚钱?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特高课的人会只是为了赚钱?”
山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在南京的任务,就是通过商业渠道为特高课筹集资金。至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我从不想去参与。杂货店的事情,纯粹是个意外。”
方如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逃跑?”
山田苦笑一声:“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会认为我在撒谎。与其被折磨致死,不如赌一把,逃出去。”
审讯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方如今盯着山田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但山田的目光坦然得让人心惊。
戴建业低声对方如今说道:“这家伙的话,能信吗?”
方如今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对山田说道:“你的话,我们会一一核实。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如果是假的……”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你应该知道后果。”
山田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明白。”